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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研究｜王宇康：“豪赌”中的马克龙和被“逼宫”的朔尔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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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尔苏拉·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的欧洲人民党（European People's Party）在选举中获得了更大的收益，这将巩固她作为欧盟委员会主席的第二个任期。
法国：马克龙的“兵行险招”
法国总统马克龙可谓在欧洲议会选举中颜面尽失。马克龙的老对手——玛丽娜·勒庞（Marine Le Pen）领导的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以31.5%的支持率获得压倒性胜利，马克龙领导的复兴党的得票率仅为14.5%，连前者的一半都未达到。而在5年前的欧洲议会选举中，马克龙的复兴党仅落后于国民联盟1个百分点，此次欧洲议会选举对马克龙及其政党来说无疑是一场惨败。
国民联盟以高得票率震动法国政坛，这个结果虽在许多观察者的意料之中，但仍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更为震惊的是，在初步选举结果公布后不到两小时，马克龙随即宣布解散国民议会，并在6月30日和7月7日举行新一轮议会选举，即“将选择的权利交换于人民”。这一出乎意料的“闪电大选”行为不仅扰乱了法国政局，也导致欧元在周一暴跌，法国债券和股票也遭受重创。
▲法国极右翼领导人玛丽娜·勒庞（Marine Le Pen）希望获得足够的欧洲议会议员。
马克龙在此时选择解散国会进行“豪赌”，是利用宪法赋予总统的权力进行最后的“挣扎”。1958年制定的《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宪法》规定，法国总统在国家出现危机或陷入僵局时有权解散国民议会，并提前举行议会选举，选举后获得议会席位最多的政党将根据当选议员数量的多少选择单独或联合其他政党组成中央政府。在法国历史上仅出现过5次提前议会选举的情况。最近一次发生在1997年，时任总统希拉克为加强本党在议会中的实力，错误地解散了所属政党本占优势的国民议会，导致政治对手左翼社会党获得胜利。希拉克不得不与左翼社会党总理若斯潘开启“左右共治”的局面，导致在其后5年的国际会议中，法国总统和总理两人出席都同时出席。
一些学者认为，面对本次欧洲议会选举惨败，马克龙本不需要提前国民议会选举，完全可以等到法定的2027年选举。此刻极右翼势力受到欧洲议会选举结果的鼓舞，士气大增。倘若极右翼政党也成为法国的第一大党，届时马克龙将不得不提名年仅28岁的国民联盟党魁巴尔代拉（Jordan Bardella）为总理候选人，而马克龙也将随之失去对国内事务议程的主导权，成为“跛脚鸭总统”。
当然，也存在另一种可能，即被马克龙寄予厚望的法国选民，看到极右翼势力势头上升明显，担心其对法国和欧洲主流价值观产生冲击，转而积极参与投票，支持传统中左翼政党。马克龙在宣布解散国民议会的次日，法国左派各党已经发起舆论攻势，呼吁各界竭尽全力阻止极右翼国民联盟获胜。传统上，法国左派政党一盘散沙、势力分散，但此刻也尝试团结起来，共同狙击右翼势力。左派此次的行动速度很快。6月10日晚，法国共产党、社会党、绿党和不屈法国这四个主要左派政党就已宣布达成纲领性文件，将组建新“人民阵线”以对抗极右翼。而上一次左派组成“人民阵线”，还要回溯至1936年的议会选举，当时的法国共产党为了遏制法西斯主义在欧洲的崛起，左派才联合起来，并最终取得了压倒性胜利，首次在法国执政。此外，法国多名政客也已发声呼吁传统政党联手阻击极右翼势力，外长兼复兴党领袖塞茹尔内（Stephane Sejourne）呼吁“动员所有共和力量阻止极右翼上台”。财长勒梅尔（Bruno Le Maire）形容：“这将是第五共和国历史上，对法国和法国人民最重要的议会选举。”
▲法国总统马克龙因中间派联盟在欧洲议会选举中遭受惨败，于周日解散了国民议会。
然而，留给马克龙筹备提前议会选举的时间紧迫。距离6月30日第一轮选举仅剩3周不到的时间，并且距离巴黎奥运会开幕也不到50天。但正如马克龙在社交平台上指出的：“面对民粹主义的崛起，我相信法国人民有能力为自己和子孙后代作出正确的选择。”马克龙这一“豪赌”也将迫使各政党表明其对极右翼的立场，提升马克龙在剩余三年任期中的合法性。一直将拿破仑、戴高乐视为偶像的马克龙，能否从国民联盟手中夺回席位，能否有足够的资本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值得后续观察。
德国：被“逼宫”的朔尔茨
而执政的“交通灯联盟”三党的得票率均创历史新低，其中绿党得票率的跌幅最为显著。朔尔茨所在的社民党获历届欧洲议会选举中最差成绩。自民党得票率也低于预期。三党的支持率总和仅能与最大在野党联盟党勉强持平。
朔尔茨在6月9日与智利总统会面后的新闻发布会上，首次对欧洲议会选举结果做出了回应，承认执政联盟选举结果失利，并呼吁三党共同探索解决方案，以在2025年联邦议院大选前重新获得选民信任。但在野党似乎并不“买账”，基社盟领导人、巴伐利亚州州长索德尔（Markus Söder）和选择党领导人韦德尔（Alice Weidel）要求朔尔茨辞职并效仿法国，提前举行联邦议院大选，但遭到了拒绝。联邦政府发言人在10日表示，“一秒钟也没有考虑举行新选举的想法。”自民党和绿党领导人也相继发声，拒绝提前大选。
“交通灯”政府的败局早有端倪。长期以来，三党之间的嫌隙，围绕供暖法、难民移民、财政预算、核电站延期运营和对乌克兰军事援助等议题不断加深，为其在欧洲议会选举中的失利埋下伏笔。首先，三党在执政联盟内部的分歧显而易见。例如，在环境和能源政策方面，绿党主张更为激进的环保措施，而自民党更倾向于经济自由化和市场导向，围绕暖气法（Heizungsgesetz）的争议正是这一分歧的缩影，联合政府甚至一度陷入解体危机。其次，朔尔茨本人的领导能力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备受质疑。德国《焦点》杂志甚至称之为“有史以来最弱总理”。朔尔茨经常被一些政客批评为过于犹豫或缺乏果断，在很多方面朔尔茨原本坚持的议题，往往因为受到来自执政伙伴、在野党甚至党内的压力而被迫做出改变。例如，关于是否允许乌克兰使用德国提供的武器，原本坚决否定的朔尔茨在来自党内外各方的压力之下最终松口，毫无政治魄力。总之，内部纷争让民众对其执政能力大失所望，结果就是三党的支持率均一路下滑，而在野的反对党如联盟党、选择党则坐收渔翁之利。至于明年即将到来的联邦议院选举，若“交通灯”政府不及时拿出有效的方案挽回民心，恐怕朔尔茨在今年5月暗示的“2025年留任德国总理”的愿望不会实现，总理宝座将不得不拱手让给他人。
选举结果值得警惕
首先，近年来左翼政治带来的移民与难民议题已经走向极端和物极必反的地步。欧洲社会遏制极右翼的“防火墙”正在崩塌，绿党的选票大量流失便是一个警示。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满足环保诉求，推进绿色转型的代价太过高昂，部分环保积极人士的极端行为使人不堪其扰。而在这一过程中，能源价格飙涨导致通货膨胀，从而令部分选民向极右翼阵营靠拢。
其次，欧洲国家在一体化的理想目标鼓舞下，搭乘全球化的“快车”，尽管在过去近二十年内各有所得，但欧洲一体化取得的成就并不能掩盖各国内部矛盾。而各国内部问题不及时妥善解决，就势必会成为欧盟在外交、安全、军事和经济等领域的组织矛盾。地区冲突、物价飙涨、激进环保等造成左右撕裂，这些都是欧洲选民人心思变的原因之一，也导致了民众对传统主流政党丧失信心。
总之，本次欧洲议会选举反映了极右翼的快速崛起和欧洲民意的撕裂，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欧洲内部的政治不稳定因素将升高，欧洲未来何去何从面临新的考验。
*本文系上海外国语大学“欧洲研究”特色研究生项目阶段性研究成果。原标题：《五年一次的议会选举落幕，欧洲格局如何重新洗牌？》
作者 | 王宇康，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2022级“欧洲研究”特色研究生班成员，上海外国语大学欧洲研究所研究助理。
出处 | “民智国际研究院”，2024年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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