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笔记：在孤寂的林中小路上独步
汉娜·阿伦特
在孤寂的林中小路上独步
一一哲学笔记
思之勇气从在之吩咐中萌生
就在此刻
命运的语言涌现、繁盛。
一一海德格尔《诗·语言·思》18页
除非经由记忆之路，人才能抵达纵深。
一一汉娜·阿特伦《在过去与未来之间》
曾 一
绕不过去的马丁·海德格尔
是海中的一座孤岛
抑或就是
海
比海更大的是汉娜·阿伦特
女中人杰，卓越的思者
一望无边的
海岸线
远居异国的独立艺术家、诗人张猫
发在网上的一张图片
让我想起汉娜·阿伦特
在庆祝海德格尔80岁生日时
把海氏之思比喻为
林中路
在孤寂的小路上漫步
路上泥土紧实
两旁草木茂盛
风儿停息在树冠上
落叶无声，与思者暗中保持着
默契
思不是要穿过树林
达到林外某个目标
思的目标就是
思本身
像林中这一条与思者同行的
荒僻小径
孤独于人类是普遍的
思者的孤独深过
所有
人
思源于孤独
思因孤独而生
思不是为了引起轰动
思是在静寂中的星辰
与世无争又令狂妄的世界
懂得谦卑
泰勒斯仰望星空
跌入土坑
女佣嘲笑他
想要认识天空的人
不知道他脚下有什么
黑格尔在两千多年以后对女佣说
你什么感觉都有
就是对最高级的东西没有
感觉
天才一失足
庸人就发笑
黑格尔讲＂绝对精神＂
是在说精神于人类
是惟一存在的
绝对，自由不过是精神
天生的品质
哲学太老了
老到掉光了牙齿
一边是大而全的庞大体系
一边是小而零碎的专业划分
原本之本的在
活生生的
被哲学折杀了
塞入教授们唾液飞溅的嘴里
胡塞尔走来了
他说了很多话
包括＂回到事情本身＂这一句
没有胡说
是海德格尔之思首次区分了
博学的对象与被思的事情
脑袋中装个图书馆
不等于
你在
思
所思之事情
一步步持续不断地
被提问和审问
直到千年教义语塞
只剩下一个全然当下的
疑难之
？
思，首先要回到思之乡
把心植入田土
学会静待和
沉默
时代的精神面貌
不是来自时尚达人
政客和明星
思犹如暗中运行的血液
没有一点响动
变化穿城而过
变化来自
思
＂这独一的思将静立
宛如静立于宇宙苍穹中的
一颗星体。＂
思从不砌墙
从不在墙内称王
思无碍无蔽的自由
为权威恨得牙痒
权威最怕思来质疑一切
铜墙铁壁也经不住思
轻轻一推
天马行空独往独来
是思天生的
性格
但思之途不可能一帆风顺
沈沈铁幕必有
思者化為流星
我思故我在
哀莫大於無思
真理不在別處
在無盡的追问中延伸
天生我的口
是要我暢所欲言
天生我的頭
只為著自由地运思
思是一種電荷
它在暗中移動
使萬物呈現亮色
思之光時強時弱
從不曾完全熄滅
思不是摄影式的
＂对象＂之思
思某物即思入某物
宛如林中一条弯曲迂回的小径
某物与思牵手
同行
在思之林中路上
思者留下路标
但思非冥想
亦非沉思
思之星辰在夜空不息地运行
却不是为了出轨
思之所爱只是
思
思宛如一条林中路
荒无人迹
却有一个维度
为林子深处的思者开启
思者与伐木工相似
路，必须由思自己去开辟
并且必须穿过幽暗的
语言的陷阱，它们在大脑中
星罗棋布
思是狭路与无思相逢而胜的
那个勇者，这是思的
本质
海德格尔之思
折断一根柱子
形而上学的大厦垮掉于
在之废墟
思沿着一部部典籍铺成的林中路
走出如此之远
又借年迈的海德格尔
拄着拐杖走
回来
思绝非死水一潭
而是一种激情之瀑
思者即诗人
思如做爱
不是为了求知
不是为了在爱人身体上找出结论
在思之激情中
思与存在合为一
思即高潮
高潮即诗
思回应在之吁求，因它的激情
＂在世界之中出生＂
它追思过往的一切东西
如同生活本身
对终极目标、教义和结论
置若罔闻
我是谁
生命有终点
但我活着不是为了去死
我前思后思
追思返思
初思再思
我活在我的头脑里
头脑里装满了知识
却不是思
我是一个＂思着的，沉思着的存在＂
自古以来
哲学家的致命倾向
即建构体系
如今思要去费力将之拆除
发现真正思过的
和未思的东西
秋风横扫在之原野
一地落叶像诗中散句
思依然挺立在大地之上
像一棵千年银杏
永具独一的
威仪
人弱小如一支芦苇
却因思强大如胡杨
大漠从此不再荒凉
到林中小路上随便走走
看春色自然地长出叶芽
这就像少女面庞上的光彩
来自青春的血液而非脂粉
当她问起思之语言时
思已凋零
语言将思者婉拒
多少伪思不是思之亲生
陈辞滥调淹没了它们
思不是用思之语言来思
惟有语言之思才是
思所独辟的蹊径
而语言不及处
正是思与诗的用武之地
到江边鹅卵石滩上走走
石头无语
传递大地之音
正如思只应是语言之思
宛如水生成浪花
这水的美的
极致
思入不可言之物当沉默
但沉默是思的孕育
而非终结
思并不到语言为止
思不在语言之外
无家可归的
不是思
桃花回到树上
鱼回到水里
语言到思为止，在只向思者
倾诉心事，解蔽在之秘密
吐露在之芬芳诗意
言说的边界即语言
但思与诗从来就意味着
越界
此刻，一对恋人在诗中相吻
自然的事情正在自然地发生
当思来自外力而非语言本身
思之洞房对思者吱一声关闭
思不是平安经
思是历险，是潜则渊
渊则明，明则亮，亮则美
一个拥有三个名字的人
陶潜、陶渊明、陶元亮
蕴含着无穷的思与诗
＂思向来总是重新开始的
铤而走险＂
只有秉气勇毅者能成为思者
思者发疯之前
如尼釆光采照人
每个不曾起舞的日子
辜负了生命，无思让人平庸
思是摆脱平庸之恶必经的一条
通幽曲径
返思是思的一大特征
＂这种回返总会变成
重新讨论＂
不是收获思之成果
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思
对已思之物的
重思
＂反者道之动＂
思之动也
思者漫步林中路
反反复复地走
树上没有一个成熟的果实
（成熟意味着过时、腐坏）
牛顿停顿在苹果树下
白等
思者的真实只在思中
80岁的海德格尔、63岁的阿伦特
在思中永远年轻
思立于狂怒的暴风眼
时间因思而静止
恍如一座思之伟大雕像
思着的我是静默的
一个谜
与自我意识的吵闹
南辕北辙
人类所有的孤寂中
思最为孤寂
人总想说服别人
把自以为是当普遍真理
思与之完全相反
它是与我的无声对话
只为说服
自己
思不是四海漂泊者
思诗意地栖居在
它的居住地
与思住在一起的是
惊异、惊奇、惊栗
但不发出一点声音
思的居住地
比寺庙更为清静
思屏闭所有的噪音
包括思者无端的＂锦瑟＂
于是，思才成其为纯思
孔雀在惊异中静静地展开自己
海德格尔之思
拆了形而上学的大厦
也与直观的粗浅远离
思不是原地踏步
思是＂向着遥远的进入近切之中＂
如同参观一物需要
远观近观多面观
物才得以在思中
完全呈现
由远而近
在思中的返回翻转
像一个基音为一切定调
调子贯穿海氏的全部著述
与老子＂反（返）者道之动＂的高妙
遥相呼应
缺席中的在场
在场上的下场
遥远中的切近
亲近中的疏离
遮蔽中的解蔽
敞亮中的阴影
思之路漫漫而修远兮
上下求索的是诗人
也是思者
四季风扫过在之原野
肉眼看不见的风神
有它随物赋形的魔力
花草无语，思无声
寂静中响彻着惊雷
当文字被分行排列
散文也有诗的样子
这像美女身上的时装
岂能等同她光溜溜的真身
我伏案写这首《林中路》
并无一个固定的形式
思与诗相似，像孕妇临盆
分娩出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生命
四季风横扫在之原野
一地落叶像哲学讲义
也像那些貌似思和诗的滥调陈词
思依然挺立在大地之上
一棵不朽之银杏，永具独一的
威仪
2021.7.3.云溪伴石居
2022.5.26.编辑
附录
阿伦特诞辰116周年｜致敬人类思想的奠基者，警惕不思考的恶
阿伦特最出名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结尾，但不知道结尾的结尾——
1961年，耶路撒冷对“纳粹屠夫”艾希曼进行审判。二战期间经艾希曼签署命令，屠杀了超过500万犹太人。阿伦特作为一个幸存的犹太人，全程旁听。她作出如下论断：
◎纳粹造成欧洲社会坍塌的真相，是“平庸之恶”。
阿伦特发现，艾希曼不仇恨犹太人，他只是非常忠实地执行命令、一味顺从“主流”规则。艾希曼并不残暴，也不是恶魔，但他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浅薄”，“不是愚蠢，而是匪夷所思地、非常真实地丧失了思考能力”。
平庸之恶，就是不思考的恶。这让我们理解普通人的恶行是怎么实施的。不过很多人对人性的理解也止步于此。
◎然，阿伦特持续深入，她进一步指出，在纳粹屠杀犹太人的过程中，犹太人没有抗议没有拒绝，也非常地顺从，填写大量表格，回答关于个人财产的问卷，然后到达集合地点，有序踏上列车。
简而言之，犹太人不只是受害者而已，他们本身也配合纳粹政府的行为，参与了自我毁灭的行动。阿伦特归结为，“受害者的不思考”。
◎这还没完。阿伦特最后把矛头直接指向这场大审判。
她指出，法庭本应审判艾希曼的个人行为，但最终的结果是犹太人的悲剧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这场审判不再是单纯的个案审判，而是一场政治性的群众审判。
……
阿伦特的言论，激怒了整个犹太社会。她成为整个犹太社会的公敌，甚至多年老友和她绝交。
但这就是阿伦特了不起的地方，她一生不断被背叛，但她仍旧坚持自己的独立思考和人格。她的回应是：“我对任何一个抽象的民族都没有特殊的感情，我又为何要偏爱犹太人呢？我只在乎我的朋友，这是我唯一能付出的感情。”
阿伦特是20世纪最伟大、最有原创性的政治思想家之一，直面现实是阿伦特的重要特点。
她告诉我们“🐔权之恶”，现代的急权穿上了“优雅的伪装”，却是根本人性的消逝；
她告诉我们“平庸之恶”，所有的恶都是平庸的，只有善是深刻的，只有思考，才是作为人的存在本质；
她告诫我们🪣治者希望老百姓对政治毫不关心，而ji权主义的兴起就和现代人对政治的冷漠有关系，政治对人生来讲，其实和爱情、家庭这些一样重要……